姚遠:村民的信任 就是我的責任
2020-05-25 14:38:00  來源: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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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遠,一位八〇后女性。大學畢業(yè)后,在內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翁牛特旗司法局工作。2018年被選調到阿什罕蘇木那林高勒嘎查,任駐村第一書記。

  阿什罕蘇木那林高勒嘎查,阿什罕蘇木那林高勒嘎查……姚遠一遍遍讀這個名字。阿什罕——平坦的草原上崛起的山包,蘇木——鄉(xiāng)鎮(zhèn),那林高勒——細長的河,嘎查——村。她終于念順了,弄懂了。

  姚遠沒有更多的準備,帶著匆匆學會的一句蒙語“賽拜努”(意為“你好”),出發(fā)了。

  春天里,周邊的沙地草原綠意復蘇,正一寸寸地覆蓋黃沙。太陽露臉的時間長了,泥土里孕育了一冬的霜雪,徐徐升騰成潮濕的空氣。羊群、牛群四處覓食。杏花灼灼,從人家的院子里探出頭來,歡迎姚遠的到來。

  相對于赤峰境內多見的半農半牧村,這里是純牧區(qū)。嘎查的鄉(xiāng)親們彼此間都講蒙語。

  姚遠開始入戶摸底。她帶著真誠的笑容,一心想摸清情況,以便因戶施策,做好脫貧工作。她想著,使用蒙語問候,距離就會拉近。見到大姐,她不說你好,而是說“賽拜努”;見到大爺,她也先問候一聲“賽拜努”。村民一聽她說蒙語,感到親切,高高興興地回答她“賽拜努,賽拜努”,接著就用蒙語和她對話,問她是誰。她立馬聽不懂了,人家一看她發(fā)愣的表情,就轉身忙自己手里的活計去了。

  時間一長,老鄉(xiāng)們都知道了,這個新來的年輕女書記,就會一句蒙語。姚遠知道了,不僅尷尬,更是著急。

  駐村工作隊一共五個人,除姚遠外,其余四位同志全是用蒙語交流的蒙古族干部。在工作中,他們?yōu)榱苏疹櫼h,會盡量使用漢語,卻時常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回到蒙語。交流的不便,讓姚遠時常感到苦悶。

  姚遠下決心學蒙語。每天不管多忙,她都強迫自己記住幾個蒙語單詞,雖然說得磕磕絆絆,也要硬著頭皮用一用。不說,就永遠張不開嘴。學會蒙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必須爭分奪秒,學了就用。

  她每一天都和時間賽跑。

  村黨支部和村委會,加上駐村工作隊全體成員,平均年齡五十多歲,只有她一個人會使用電腦。她這個第一書記,白天要入戶幫扶,給貧困戶解決各種困難;晚上點燈熬油,匯總數(shù)據(jù),撰寫材料……所以,她只能利用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到貧困戶家辦事的時候,見縫插針地練習蒙語。每當她請蒙漢語兼通的同志給牧民講政策,自己先坐在一邊當學生,細細地聽,慢慢地學。

  有一天,村民開會,男男女女來了一屋子。姚遠提前就準備好了,在主持會議的時候,用蒙語點起村民的名字。沒想到,會場一下子熱鬧起來,這個給她糾正發(fā)音,那個向她介紹還有哪一位沒來。姚遠感覺到,從那天開始,村民再見到她,明顯不一樣了。她再說“賽拜努”,牧民便會接過話來,用蒙語告訴她,專項扶貧資金買的小羊羔拉回來了,然后再用漢語重復一遍。要是遇到了她聽不懂的蒙語,村民又不會用漢語表達的時候,村民就會折斷柳條,在地上畫圖,配上漢語單詞和肢體比劃,讓她弄明白啥意思。

  第一書記的工作就這樣步入軌道。

  一天,姚遠帶領工作隊的同志們調研貧困戶情況,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說,姚書記呀,我要和你談談。

  ——談什么呢?

  ——談的問題多了去了。

  ——您是哪位?

  ——我叫李柏壽。

  姚遠說,好的,好的?,F(xiàn)在不方便,回頭去您家,咱們見面談好不好?

  這時候有人從背后輕輕地拽了一下姚遠。

  這個人告訴姚遠,李柏壽有個特點,就是愛告狀。如果問起他告狀的原因,能回到上世紀八十年代,詞兒硬,得理不讓人。跟他打交道,要有心理準備。

  姚遠駐村后,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不僅在于交流障礙,也缺少對這片土地歷史文化的深入了解。李柏壽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記性好,又能說,正是了解情況的好人選。再說,身為黨員干部,不能失信于民,答應了去他家談,再難也得去。

  到了李柏壽家,姚遠決定一個人和他談,讓同來的工作隊員暫時離開。這個李柏壽和他的老伴,真是讓姚遠開了眼,不慌不忙,娓娓道來。從當年的土地包產到戶,到近期村小組內的利益沖突;從整個嘎查在土地、林地等產權變更過程的每一次糾紛,到這些糾紛對當今的影響,他們全都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說得頭頭是道。

  姚遠一直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多小時。突然,李柏壽閉上嘴巴。

  姚遠問,大叔你怎么不講了。我還沒聽夠呢?

  李柏壽說,我的話說完了。

  姚遠笑了,大叔你說的這些事都是過去的,過去的事和現(xiàn)在有啥關系?。?/p>

  李柏壽一拍腦袋,可不是,他話題走得太遠,居然忘了這次的目的。

  原來李柏壽說這些,是為了證明他家在當初分草場時遇到了不公平。姚遠細問后明白了,老兩口的最終訴求,就是不要把他們的低保戶資格取消。

  他家原有一萬余畝草牧場,當時他家兩個兒子沒結婚,兩個閨女沒出嫁,這是按六口人分給他們家的草場?,F(xiàn)在國家每年按照這個面積,給他們家發(fā)放草牧場補貼,屆時一并打到李柏壽的卡上,李柏壽再將兒女的那部分轉給兒女??墒窃趯彾ǖ捅糍Y格的時候,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一算賬,兩口人有這么多草場收入,怎么能當?shù)捅裟??于是核銷了他家的低保戶待遇。

  姚遠建議李柏壽和他老伴進行人民調解,實在不行也可以提起訴訟。但是,無論用什么樣的辦法,都得有充足的證據(jù),僅僅依靠簡單的村民證言,缺乏法律效力。

  姚遠立即著手核查李柏壽老兩口的草牧場補貼中是否包括其兒女的部分。厘清這件事需要聯(lián)系鄉(xiāng)政府民政、畜牧、財政等部門。姚遠專門抽出時間一個個地跑,最終將當年的草牧場補貼中他子女的部分如數(shù)清算了。這樣,按照低保的納入標準,他們老兩口被納入低保范圍,可以享受相關的國家政策。

  老兩口的臉上,昔日的怨氣和憂愁漸漸消失了,工作隊又按照一系列扶貧政策,將他家列入全村統(tǒng)一工程,蓋了新房,拉了電,打了井。老兩口十分感激地說,七十多歲又有了新生活,多虧有了黨的好政策和你們這些好干部。

  嘎查有一個患直腸癌的貧困戶村民,每個月都要到赤峰市醫(yī)院化療。按照相關政策,他每次化療完,需要準備好相關材料提交到蘇木醫(yī)保所,審核通過后由旗社保局進行醫(yī)療費兜底。可他自己生病,妻子每天忙著照顧他,還要種地、喂養(yǎng)牲畜,導致有兩次沒能按時提交材料,未能盡快報銷,給他下一次住院增加了經濟壓力。姚遠去看他,說這件事交給我跑吧。大哥連忙推辭,可不敢,哪能麻煩您呢?

  “我有私家車,一腳油門就去了,別客氣?!币h說。

  從此,這位大哥每次出院后,就把各種材料原件一并交給姚遠。姚遠幫他復印,上報蘇木醫(yī)保所,審核無誤再將原件給他送回去,保證每次報銷準時到賬。

  在姚遠的眼里,只要利于村民們,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無論大事小事,都是她愿意干的事,都是值得做的事。

  姚遠來到嘎查的時候,嘎查有一百三十個貧困戶,現(xiàn)在已經全部脫貧。姚遠下班之后,會一個人在宿舍里,和兒子進行視頻通話。兒子剛上小學,學校在六十公里之外。他經常問媽媽,別人的媽媽都能參加學校的家長會,我為啥總是找不到你?一想到兒子的話,姚遠就會偷偷抹眼淚。后來,她和愛人商量,一定要讓兒子知道媽媽在做什么,為啥很少有時間陪他,讓他明白媽媽的工作就是為了讓村民們生活得更好。姚遠不斷把嘎查里的生產生活場景拍成視頻,發(fā)給兒子看。在不加班的雙休日、節(jié)假日,她就帶兒子到嘎查來,一家人一起到貧困戶家慰問,聊天,喝香甜的奶茶……

  姚遠的駐村工作贏得了大家的信任。駐村第一年,在年末的考核中,嘎查兩委成員、駐村工作隊隊員、村民代表進行投票。經上級考核,姚遠被評為優(yōu)秀第一書記,得到三萬元駐村補貼。姚遠將這些錢拿出一大部分,用到集體伙食和工作支出上。今年遇上疫情,嘎查有兩家貧困戶沒來得及賣牛羊,沒有錢繳納合作醫(yī)療金。眼看著到了最后的繳費期限,姚遠自掏腰包給他們解決了困難。

  2019年下半年,姚遠被提拔為蘇木的組織委員,這就意味著在第一書記的重擔上,又加了一副擔子。

  嘎查里鄉(xiāng)親互相傳,說姚書記提拔了,不給咱們當書記了。沒想到,姚遠和往常一樣,又出現(xiàn)在嘎查的村委會里、村民的炕頭上、集體的牧場上……

責編:車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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